家乡史的颠覆与确认

杨谦俊(曜远)是砂拉越资深的媒体人,在他奔驰于新闻前线的14年后,我才投身报界,所以他是我的前辈,是共同志业中,我所尊敬的前辈,此外,我们还是同乡人。

感觉才读完他含金量相当的2023年文史著作《加里曼丹烽火》,他今天(05-06-24)竟然“出人意料”地在石隆门县议会大楼推介其2024年文史新著《华工起义追记──石隆门客家矿工1857年反抗白人统治实》。

杨谦俊对167年前家乡华工起义的历史做了严肃的考究与梳理。在我第一时间翻阅中,它已颠覆了我对家乡史的一个关键认知;与此同时却也确认,并加强了我对华工起义倏忽以流血惨败是避免不了的必然性之看法。

被颠覆的认知是──

石隆门的Bau居然不是以华工被大屠杀后的遍地尸臭得名,其时,被屠杀的华工、华人在3500名以上,血流漂杵,染红砂河,尸布四野与一些洞穴。然而,作者写道,Bau 或Bauh 这名称很早就已经存在,并不是1857年之后才叫作Bau;也跟“臭”扯不上什么关系。原来石隆门的老名字叫“帽山”(古晋的老名字则叫“砂拉越”,1857年仍叫“砂拉越”),Bau乃从“帽山”的马来名称演变而来。

根据作者杨谦俊阐述,詹姆斯布洛克1842年成为砂拉越拉者,同年3月就开始部署以武力向石隆门华工进行铁腕剥削与压迫……石隆门华工面对詹姆斯经历15年的欺压,已忍无可忍,决定要推翻詹姆斯政权……1857年2月18日晚上,600名华工分乘数十条船,直冲向古晋,凌晨杀抵,分组出击。

15年的欺压所引爆的起义行动,华工要杀的对象只有3个人: 拉者詹姆斯、警长米德顿与法官克鲁尚克。

然而,3人全部成功逃命。警长米德顿夫妻保住了命,但两个由仆人看顾著的孩子却遭受斩首,当晚不幸在警长家留宿的一名慕娘公司书记威灵顿因向华工开枪,反遭杀害。

起义行动几乎没有其他具体的战略内容或推翻詹姆斯政权的后继部署,可还发生最乌龙的事:一著不慎,满盘皆输!

华工居然把一名叫尼柯勒斯的官员误当作是拉者詹姆斯,这名在拉者官邸过夜的伦乐省长头被砍掉,他是整场武装起义行动被杀的7人之一。

石隆门华工起义军领袖夺了权,占领首府,接著居然是要委任慕娘公司的外籍经理出任砂拉越拉者。被拒绝后,改为委任三人总督及成立一个管理组织,特别是“掌管”外籍人士与马来族群。

不可思议的是,华工起义军21日就要回家!原本准备在上午撤离古晋,返回石隆门。

更不可思议的是,起义军领袖临时因害怕马来族会在他们撤离时,跟在后面追杀他们;于是,迫使“掌管”马来人事务的那位总督签署协议,不允许马来人有追击动作。

尽管如此,确实还有一小部分的马来青年不听劝告,私下组织起来去追击华工的船队。在古晋的马来家庭普遍上竞相离开,多数到海口区去暂避风头。

华工一撤走,逃离声势最汹涌的是古晋华人。商贾携幼扶老举家逃难,商船艘艘爆满。古晋华商跟石隆门矿工是互不信任,而且还存在利益冲突与矛盾。

《华工起义追记》也引述档案资料说,华工撤出古晋返回石隆门后,因途中遭受一小批人追击,怒而召集数千人马,再到古晋展开焚烧及追捕,针对拉者詹姆斯的支持群众与其官员采取“惩罚行动”。

对古晋市区各族民众而言,这一次是场惨痛的浩劫;对华工来说,是展现了要被覆灭的命数。

回乡的路

2月23日起,拉者詹姆斯率领慕娘公司武装货轮向华工据点反击,很快就收复了古晋,形势扭转过来,风向也就变了;然后,从2月26日至3月6日,每天都能从容集结抵达古晋的马来人与达雅人船只;最强劲的主力是拉者外甥查理士布洛克在第二省所率领的剽悍达雅战队,他们磨刀霍霍投入战役了。

拉者詹姆斯从3月8日开始展开大反攻,沿著砂拉越河逐一攻破华工的炮台堡垒防线。

这绝对是一场大屠杀!

华工除了泄恨,既无清晰的目标,又没亮眼的韬略,在绝对的孤立中,四面八方都是敌,最终的结局也必然是孤勇者陨落的哀歌。

05-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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