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时间相对增加,沉淀下来对自己方方面面的认知有所梳理与扫除,跟思维对话竟是认知的自我颠覆与被颠覆。
大多嵌植于往昔的“认知群”一直以来持续沿袭,想当然尔,也有不少被颠覆于对当下场域的参悟。
解读人性之不变,变的是场景与人事,是时过境迁,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是语境、视角、手段等等,最为深刻的悟觉是:史上已有的,当下必再有; 已行的事,后必再行。一剥开变易的表象,生命所系者还是栓在不变人性的定理之柱。
年少读史,不求甚解,倒是植入大量局限于模糊轮廓的历史认知;近年认真梳理之下,惊觉对公元前90年之前的中华史,尤其是春秋战国时代及秦朝和西汉的认知,十之八九乃塑自太史公司马迁以儒家学说为基础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司马迁的思想体系又被后代儒家学派所继承,孔孟信徒追棒若狂。
钱穆是中国近现代历史学家,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高举现代新儒家的旗帜”见称,他说, “余自知读书,即爱《史记》,皆由此书启之”。
钱大师鼓励读书先读史:少年读史,则奠基未来,启迪智慧之源,植根民族根基……
然而,放眼过去,中华民族筚路蓝缕,古今能走出司马迁与孔孟手掌心者却寥若晨星,以独立思考戮破连续不变的认知谬误者更屈指可数,显见沉默螺旋理论;多数人即使庸俗无知,因是多数人,也就代表正确与正统,间中,狡黠的精英上窜下跳,凌驾在道德话语与舆论的制高点上。
不管传播媒介是语言文字还是声音影像,至今为止,多数被誉为大师或名家的学者或出书写史或评论或开坛讲史,依然跳不出司马迁与儒家历代高人千百年来所不断重复植入的历史认知。
令人唏嘘,所缺的正是认知的自我颠覆与被颠覆!
《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之“完璧归赵”、“负荆请罪” 及“将相和” 最是让人津津乐道。太史公对蔺相如的气节品德推崇备至,把他的形象雕塑得非常高大,是睿智、无畏、英勇、尽忠的化身,堪称千古英雄人物也!
自年少读史,对廉颇的印象,就是那个光着上身,背着荆条,在蔺相如相府门前跪下来请罪的鲁莽、小器、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情商差劲的将军。
没错,廉颇将军不满官职屈居蔺相如之下,准备找机会要耻辱他。套句司马迁的话:蔺相如对廉颇谦卑退让,声誉就像泰山一样重。
蔺相如的门客看不下去,跟廉颇同朝做官,却害怕廉颇而躲着不敢见他,蔺相如问道:“在各位看来,廉将军跟秦王比起来,谁更强一些呢?”
答案当然是秦始皇的爷爷秦昭襄王。
蔺相如最威风凛凛的一句话就是:秦王那样具有威势的人物,我都敢在秦国的朝堂上大声地斥责他,使秦国的大臣受到羞辱,难道我唯独畏惧廉颇将军吗?!
拜托,秦昭襄王什么时候唯独畏惧你蔺相如呀?以远交近攻之策溃败六国合纵的秦相范雎何时怯懦而不敢发作,蒙受奇耻大辱?
明摆明的事实是秦慑于廉颇之威,不贸然犯赵。太史公差矣,蔺相如耍嘴皮子的勇气和威势何能压倒秦国,何能让秦王畏惧?
这就是历史的意淫意识,总以道德精神踮得高高,满足于战胜的虚幻,留下梦遗。
颠覆对蔺相如及廉颇的认知,我同时看到的是意淫战国之世最强的秦国、秦王和他的执政团队。中华历史的集体认知恰恰一直如此这般充斥著意淫的谬误。
20-04-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