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泽荣
(写在星座诗社庆祝晶禧之后)
“为一个信念
我们聚首在一起
日里,盘想着它的厅堂摆设
寐中,梦着它的花轿和茶宴
从此我们盼望等候
更多星辉自深邃的晚空出现”
谢永就是我们星座诗社十五週年晶禧纪念现代诗朗诵赛会筹委会的竞赛主任,他一笔而成的这六行诗瓣很传神地勾划出我们一行人在筹备期间的心态。从九月中旬的一个星光灿烂的晚上,我约了社长刘贵德、副主席何月云、副秘书林武聪及谢永就在砂朥越俱乐部聚首商议学办一项现代诗朗诵活动开始,至十二月廿一日现代诗朗诵赛会正式假古晋假日旅店栢拉固厅举行为止,大家的确昼夜盘想着如何去佈置出一个可以让很多人倾耳听赏到现代诗的脉搏与呼吸声的场面。现代诗长久以来已经承受了许多的委屈,早在廿年前它的雏形刚在砂州脱売而出时,就被一些人指为晦涩得不能懂,不能吟诵的文学异体。我一直萌着一个念头,就是把那观念和说法给击破。社长刘贵德将有关持带着成见的观念和说法形容为“玻璃框子” ,一击即破。
长久以来,我们诸多社员及社外诗友皆已听赏到现代诗的声音。我们知道,现代诗有血肉,有它生命跳动的脉搏和踏实的声音。我们这群介入现代诗创作的缪思儿女一直选择在沉默中,在静寂的创作与欣赏过程中聆听现代诗的晶籁声。或许是因为我们选择的是沉默,现代诗仍续受一些人视为哑巴。
其实现代诗已经不但受到朗诵,且被吟唱成歌,郑愁予和余光中的诗已经受罗大佑以他沙哑磁性的歌声唱出,大马半岛的天狠星诗社,在数年前已将温任平等人的现代诗灌录成唱片声带。这些现代诗的声音一直如不淍的浪花拍击我们的心岩。郑愁予的“错误”是我们多么熟悉的一首诗,罗大佑一字一句地将它唱出:
“我打从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裡的容顔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似青石的街道向晚
登音不响 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窗扉紧掩
唉呀妹子妳那如泣如诉的琴声
可曾道出妳那幽怨哀伤的梦
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
唉呀妹子妳那温柔纤纤的玉手
可曾挽住那似铁郎君的心
我打从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裡的容顔如莲花般开落”
我想,砂朥越现代诗不该是小小窗扉紧掩,在现代诗朗诵赛会特刊的刊首语中,我决定为诗社及砂州现代诗作出以下的表白:
- 砂朥越现代诗雏形于廿年前脱壳而出,为文学思潮滞止的阻塞空间推开一扇窗。举世自由文坛因时空环境的演进而重新体认缪思的实质与精神,这是一些州内富有感应的写作人所不能无动于衷者。基本上,他们需要设法去满足创作和欣赏上所不能填解的饥渴,走进现代诗创作的艺术精神新境即属他们的选择。
- 责难与排斥形成的阻力越大就越强化反弹力,砂朥越星座诗社当时的成立是个証明。有组织地促进文学风貌的创新所持有的积极力量是受肯定的,它将原有单薄的砂州文学内涵充实得更多姿多彩。
- 砂朥越星座诗社七零年获批准,七一年杪举行成立典礼。谦虚地从正式举行成立礼的年头算起,北斗星旗下的我人已将近走完了目前的晶禧年。十五年来,我人经历过晦涩,艰深的荆途,也击破了许多文学城域的囹圄与禁忌,凭着虔诚的文学艺术信仰星光,以自我的靭性和冲力走出不受间断的路。
- 砂朥越星座诗社不自囿在诗的天地,纵对认思执着,却也同时为推进本地文化与艺术多层面活动略发出光热,十五年来自有印下的足迹。
- 砂朥越星座诗社选择在成立十五週年号召走进缪思的心灵,号召更多人亲近缪思,培养诗人,让更多人朗诵现代诗,倾听它跳动的脉搏,踏实的声音。举办现代诗朗诵赛是砂朥越星座诗社的新尝试,也是犀鸟乡的第一次。我人要把这门扉推开,与您一起走进缪思的心灵。
社长刘贵德在一九七二年的一篇“开砂朥越现代诗之路”专文中强调:我们既已拿起现代诗的笔,我们既肩负一切现代诗的重担,我们没有理由要跟着走那条已走了六十年仍是惨淡无光的路。在一切都要求现代化之今日,我们的诗为什么不也一样要求时代化?
至于现代诗被某些人指为是“密码”,并把现代诗的作者指为“来自地球以外的太空人”谬论,他引述艾略特的一句话:“现代文明包含着极大的多样和複杂性,而这种多样性和複杂性加之于受过洗鍊的感受性,结果自然产生出多样而複杂的作品,为了适合自己的意思将言语强制镶入,必要时使其错置倒位,因此诗人不得不越来包含越广,越富暗示性,表现上越成为间接的了。”
当时,刘氏称道:“虽然现代诗目前在本地还令人感到困惑,迷惘,纷乱,但这种现象是必然的,是创立新秩序的前奏,至少我们已看到一种新诗的风格在成长” ,“现代诗将来会臻于何种境界呢?在此开始根生时期,这个问题是令人关心的,我认为其兴盛衰坠全凭作者今后对现代诗的眞挚性,对其作品的眞攀才能赢得读者……”
社长刘贵德在十五年前就如是将创社朋友们的意愿作如是表明:“我们只求今日的创作能成为将来整个砂朥越或马来西亚现代诗坛的奠基石。”
星座诗社成立十五週年之际,我在仔细重翻诗社的历史,现代诗的历史及历史上的一些争论后,终于决定要同历史和争论交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中秋雅聚我们以对内的方式举行诗的朗诵,成绩令社友们深感鼓舞,接下来的步骤即是举行公开性的现代诗朗诵,让非社内的知识羣衆去参与去吟诵,去倾听现代诗的脉搏和声音,去証明现代诗不但不是不可朗诵,不可理解的所谓“文字游戏”,而且还是受到认同与接受的。
执委会接纳举办是项活动后,筹备会即刻成立,接着便是一截谢永就形容为“日里,盘想着它的厅堂摆设/寐中,梦着它的花轿和茶宴”的日子。竞赛组和整个筹委会在这期间不断召集会议,“为一个信念,我们聚首在一起”。会议有为时五、六小时的纪录,有好几次在副主席何月云私邸主持会议至凌晨归返时,在归途中不断仰望空中的星星,心是喜悦、兴奋与灼炽的,想起我们文学信念的星辉,我们社徽图案设计的小熊星座,皆成了“惊喜的星光”。
星座诗社社内的一些文友都知道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批诗友常聚在现在啓德行码头的那个地方,在砂朥越河畔仰望星光谈论、策划,有时还辩论组织诗社,推动现代诗事宜,直到凌晨三、四点,然后各自回去写诗,回去编副刊……那些星光下的年青面孔有刘贵德、谢圣洁、陈从耀、李木香、谢永就、吕朝景等人。
刘贵德社长,谢永就仍出现在我们这一次的筹委会名单中,刘贵德是顾问,谢永就是竞赛主任,身负重任,令我最欣慰的是见到新人全面投入,以实际的工作表现与成効来实现共同的愿望。当初我编星座文艺副刊时的投稿人林武聪、曾丽心已双双走出大学,步入社会,也投入社的怀抱中积极回馈,林国水、郑尤影皆发挥了其稳重的才能,张菲立、陈焕暘都展示出他俩的积极性,吴幼顺、吴俊浩这两位校长也在长假期间通过诗社来为另一种教育作出贡献,专业验眼师黄珍是新面孔,担任司仪工作,还有一些老社友也回到社的怀抱中,投入这次的活动筹备工作中。
虽然获得刘利强、杨莉、张敬茂及一位热心李女王的慨然资助,惟在筹备过程中,对“质”的要求却越来越高,一些改善,一些补充便造成活动资金的预算出现超出的局面,由筹委陈焕暘及林国水自愿解囊将八百元左右的不敷赤字给弥补过去。
对赛会的贊助人,我们无以表示谢意,只好由谢永就以诗瓣“回报”,表达我们的一份心意──
“把这些挑选过
在缪思心灵的旷野
怒放的诗瓣花行
都献给您
挂在您胸前
插在您襟上……”
所得到的参赛反应极其热烈,七十五名朗诵者报名参加,有些人感到惊讶,有些人打趣说:“这种反应似乎是举办流行曲歌唱比赛的那种反应……”杨莉说:“在这之前,如果有人提出要举办现代诗朗诵赛,一定有许多人不看好。”
十二月廿一日当天,拿督黄顺开医生在揭幕礼上对着二百五十名出席者说:“现代诗是有光明前途的!”
事实上,在这之前,我们筹备会为了“观衆太多,厅堂届时容纳不了”而担心,最后决定以即发入场券方式来控制入场的人数。
诗社在一九七一年成立典礼上举办过本州历史性的现代诗展,把现代诗特有的意境与内涵诉诸视觉,一九七九年再次主办现代诗展,进一步寻求现代诗的根植与认同,续一九八一年设立了本州第一个文学奖后,我们终于又创出另一个第一次,将现代诗的晶籁抖出,诉诸于听觉。作为肩负在诗的长途上探寻了十五年重任的团体,配合晶禧年,诗社选择以「走进缪思的心灵……」,通过首次现代诗朗诵赛来鼓励更多人士亲近缪思,培养诗心,促进社会人士对我国现代诗的认识和关注,促进我国国文及华文现代诗的交流。
谢永就还在朗诵赛细则的宗旨上列纳入一一
★通过朗诵,通过倾听现代诗的脉搏和声音,促使诗作者在塑造一首诗的内涵及外表的同时,也关注诗的声音。
★以声,乐呈现现代诗这枚题材风貌多样化的菱镜。
十二月廿一日当天早上,当拿督黄顺开医生于古晋假日旅店柏拉固厅“轻轻一剪,将一朵彩带剪断“,“这一剪在砂朥越文坛划下一道深深的刻痕”时,一首诗曲即刻高扬──
“一颗灿烂的星,在人们的惊喜中升起,让我们仰望,这开始有了亮光的穹苍。
一朶灼亮的火,在人们的心胸间燃开,让我们守候,这开始有了温暖的琼楼。
把方向带给寻找水源的旅客,把憧憬写成笔下的彩霞,用光彩辉耀文学,辉耀文化,用热力振奋民族,振奋国家。”
司仪黄珍宣称:“希望在拿督黄部长主持开幕后,我们能见到更多星辉自深邃的夜空出现……”
是的,但愿我们能见到更多星辉自深邃的夜空出现,星座诗社以大马的天空可以望见的小熊星座为社徽,正是祈望这颗千百年来为迷途者指引的北斗星,能同样的为在黑夜沙漠中探索的文学写作者,牵引出自己的一条路。
现代诗朗诵会虽已圆满结束,已经选出王莱珠为晶籁奖的得奖人,古晋中华第一中学为团体奖得主,它也选出杨萍萍、杨可、罗慧娟、郑航延、郑明玉及李若菁为优秀和特别奖的享有者,不过,让大家继续“走进缪思的心灵……”
走进缪思的心灵.……
匍匐拨过15片心瓣,终窥见你鼓动的心室,一股激盪的脉搏,竟然并未孤单。我跪立,举睫试图扫瞄一缕投射瞳孔的灵光。 (方秉达)
自神话般的远古跳动至今
诗的脉搏历久弥新
荒凉过了,繁华过了
所有的激盪却依然如此可亲
激盪,激盪如莽莽苍生的心
契合天地,凝集成心籁结晶
且让我们
以心倾听,以心感心
且让我们
走进缪思的心灵……
(林武聪)
人与缪思的距离是咫尺,也是天涯。要走进缪思的心灵并没有现成通往的高速大道,毫无灵觉地站在自己内心的户外候车将永远跟缪思绝缘。
缪思的心灵就在我们心灵深处,要走进缪思的心灵就得先进入自己的心灵。从心灵深处走去,历程是寂寞与邃远的,惟一旦沟通,人可以走向缪思,缪思也一样会走向人。(黄泽荣)
这世间,有一片旷野名谓“缪思的心灵”。它涵盖着树色泉香,但葱鬱内却另筑有一条市面悬了千万管霓虹流灯,竟没有半板赝币流传的长街。这样的旷野,踏之以宽仁厚爱的脚印,倾心倾耳,访之聆之,你将会惊觉,它原来蕴藏着那么多层面迭变,称为“人类亘占之调”的晶籁,源如细水地响着……髣髴谁纤织的玉指触动着宇宙心絃,在为民族和文学,道出喜极之泣与爱的狂喜,谱下至愁绝哀的怅哑及豪歌……(谢永就)
一张窗外面的景色:是个热天,不经意的云层,在蓝空以柔润底手势拂过。也是蓦然一注光,使海报上着芭蕾舞鞋之足尖,浮凸中描了圆圆的春季。而抓住一抹眼神,牵记某个名字,这里头的心思又何尝不是?(陈碧原)
註:1985年12月21日诗社晶禧纪念日主办了砂朥越历史性的现代诗配乐朗诵赛,1986年初整理总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