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重聚在半个世纪后

当时整个马来西亚陷在形势最为紧张的黑暗时期,我们在513事件爆发的半年多六年级毕业,换句话说,一完成小学教育,我们就生活在后513的紧箍咒中。

我们第29届六年级毕业生跟校长、老师们合影留念意味着骊歌响起,离校在即;38名同学之中,能获选升上政府中学继续教育者,只略略超出三分之一;除了其他少数进入私立学校外,多数各走各路,分头寻觅自己的定位及向想望跋涉,从此融入社会,在岁月的起伏跌宕、悄然流逝中经历不同的际遇。

不少同学像当时的乡镇上的青少年一样,如燕纷飞,背离乡井,出外打工,我们掀起过淘金热的故乡只剩下她历史的辉煌,她已经是一口涸竭的名字,当栖枝已残败,当金穴已没顶,她母性的臂肢已经停歇不了每一双羽丰的翅,她只能在泪眼中看着受伤的飞渡……

情况一直如此,十多年后,我还曾这么写过我的《哭乡》:

“常教我想起,故乡,妳常教我想起妳的历史妳的传奇妳的青春都是那么黄澄澄的───且说那年,一批南来的少年醉醺醺地揽腰走过,妳的夜也排列成行地昼亮着,沸 腾着从食摊烧起的浓烟和肉香,那喧嚷竟遥传数里,如同旱龙的哭泣,那时,连浣衣妇亦能漏夜洗出金子来……还有很多很多,还有连夜推舟起义去……都是那么黄澄澄的,像扉童时的阳光。”

“妳在泪眼中看着受伤的飞渡,妳自己却已经比谁都受伤了……只有等到除夕,等到将寺庙将门簷的灯笼也悬亮时,妳终于将归途引亮,引回到每张团圆桌。可是,可是呀故乡,总是有几家的碗筷还要焦虑地等着,焦虑地等着被遗忘的归期和那些已经归不了的鞋隻。”

是的,每年除夕,每个农曆新年,家乡的游子会像季候鸟那样成群飞回,这是一个恆久而又神圣的邀约,对游子们来说,归如赴约,赴约为归。

  • 拍毕业照 国家陷入黑暗

我们那一班同学跟校长、老师们拍毕业照是在12月5日,半年多前,马来西亚爆发历史上最黑暗的灾难性一天:513暴乱惨剧!

紧接着是紧急状态及国父东姑阿都拉曼的领导被挑战至推翻,从此马来西亚的国策思维和纲领再也不一样了,砂拉越亦然……50年来,我们都活在后513的紧箍咒中。

513依然是个历史的黑洞,不见五指,遑谈真相,它依然是历史的最痛,也是束缚现实的蚕茧。

50年后,同学们决定趁着春节在故乡第一次相聚,形同重回到我们的班上,我们的课室,带着沧桑,也带着无限感恩……

点名一算,重聚在半个世纪之后来了不下30位同学!

08-02-2020

(202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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